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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二:平蕪盡處是春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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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二:平蕪盡處是春山

資水河白堤之上,兩岸垂柳青青。正是踏青賞花好時節,國子監的學生們今日旬假,三三兩兩湊在一起,出來玩樂。

俗話說得好,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。國子監雖然是學習的地方,但學生們出身各有不同,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圈子。

比如什麽河東裴氏,範陽盧氏,清河崔氏等等,各世家子弟都有領風騷的人物,這一屆的學生裏頭,最打眼的要數臨汾梁氏,正房嫡出的長公子,梁從誡。

梁從誡不僅學問好,樣貌也是萬裏挑一的一個,巖巖若孤松之獨立,傀俄若玉山之將崩。

早有名聲在外,去年剛入國子監時,竟然惹得不少男男女女圍在國子監門口,險些給鬧出事故,連溧陽公主都偷溜著出來看,見過梁從誡後,魂縈夢繞,茶飯不思,可惜溧陽公主不太受寵,不然早就請了聖旨。

當然了,梁從誡這麽好,卻在及冠之後連一房小妾都沒,這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。

於是,大家就開始琢磨,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。

等到日久之後,也就水落石出。

不是別的,單純是梁從誡這人性子太冷,男歡女愛向來不入他眼,看著如崖上孤松,偏生生了副離經叛道的性子。

年歲尚小時,梁夫人早早張羅給他找通房丫頭,他直接連人帶被子把人給扔出去。年紀大了,梁夫人給物色合適的姻緣,他幾番勸阻無果,二話不說收拾了東西去大慈恩寺準備出家。

如此種種,鬧得梁家雞飛狗跳,折騰幾年後,梁夫人死心了,只說你要讀書便好好讀,考取功名後,給我留下香火,其他一概不管。

梁從誡滿意了。

但,梁夫人的願望終究落空了。

大衍太初三十五年,梁從誡狀元及第,連中三元,好不風光,加之又是世家子弟,不少高門貴族摩拳擦掌,準備好禮物拜帖,流水的帖子進入梁家,卻沒有人收到過回信。

梁從誡讀書時和太子殿下交好,兩人感情甚篤,地地道道的太子黨。中了狀元後,溺愛兒子的老皇帝直接安排他進翰林院,打算用心給兒子培養好這左膀右臂。

再者梁從誡也確實是機敏過人,老皇帝起了惜才之心,幹脆再親上加親,給梁從誡指一門親事。

不過要給梁從誡指婚,也是個頭痛的事情,尚公主是不行的,當了駙馬不太好重用。其他門第太高的也不好,臨汾梁家在朝中經營多年,若是賜一門太好的親事,怕給兒子上壓力。

最後,一拍板,那就皇後的外甥女,白家小姐白若玉吧。

首先,白皇後是太子的生母,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,以後皇位是太子的,外戚幹政啥的沒什麽必要,而且白家都是文官,家族人丁不興,就一個兄長,玩不出風浪。

再者,皇後溫順恭謹,娘家人也都是不爭不搶的性子,想必白家那女兒也是個不鬧事的性子。

最後,兩人年歲相當,郎有才,女有貌的,怎麽看都很合適。

老皇帝算盤打得好,和太子商量了,太子也覺得好。和兄弟梁從誡一說,梁從誡想也沒想的拒絕了,太子又是勸又是念,如此叭叭兩三天,梁從誡煩了,於是說,那就去見一面吧。

雖然是皇帝有意指婚,也先和白家的通了氣,但畢竟白若玉沒出閣,也不便直接見外男,老皇帝是通人情的,想著萬一這倆孩子不願意,知道的人越少,影響就越小。

最後就是讓白若玉在亭子裏等著,梁從誡遠遠看一眼,看得中就進一步接觸,看不中就拉倒。

本來這安排也挺合適,偏偏白家夫人講客氣,為了表示對梁從誡的重視,又不能顯得太過急切,左思右想一番,把住在偏院裏的庶子哥兒白間拉出來給捯飭一下了,耳提面命告訴他,今日要去請是的未來的姑爺,叫他招子放亮一點,萬萬不可出什麽差錯。

白家家主為人和善,和白皇後一個性子,在朝中頗有美名,偏偏娶了個善妒的老婆。這庶出的哥兒就是通房丫鬟生的,丫鬟生了孩子後擡了妾,可命比紙薄,沒多久就一命嗚呼。

可憐的小哥兒沒娘疼,又生得好看,甚至壓過了正房夫人生的大小姐,這叫白夫人如何咽得下這口氣,對著這哥兒,不說有多差,但也絕對稱不上好,只是保證人不餓死,不凍死,不叫下人欺負得太狠也就算了。

白間從小到大受人白眼,他爹又是個讀死書的,一直就不太管內院的事情,他也沒人仰仗,能長到這麽大,吃了多少苦頭,自己心裏才知道。

生下來再善良一個人,在這樣的情況下,性子難免左了。

於是,在白夫人交代了這麽重要的一個任務後,白間決心給鬧出點事兒來。

白若玉其實早就偷偷見過梁從誡,梁從誡是多少哥兒小姐的深閨夢裏人呀,那般俊朗的樣貌,連皇帝都稱讚的才學,前途不可限量,實在是難得良人,她自然心生歡喜,恨不得早早嫁為梁婦。

她如此期待,白間便越不讓她如願。

於是,孽緣就這麽來了。

白間也拿不準梁從誡是個什麽性子,只是知道他似乎不喜歡情情愛愛,但,白間擡眸,看了眼銅鏡裏的自己,瑰姿艷逸,眉心一點朱砂紅嬌艷欲滴,簡直近妖。

要不是白夫人恨他這樣貌,極少叫他見人,想必求親的人應當也不少。

他垂眸,再次收拾了下自己,深吸一口氣,出了門。

梁從誡見白間那日,春和景明,天氣正好。

一白衫公子,斜靠垂柳,滿頭烏發似堆鴉,手裏捏著一枝剛摘下來的桃花,百無聊賴的玩著,見他來,淺淺擡眸, “梁從誡”

雖然是問句,卻是篤定的語氣。

梁從誡挑眉,點頭應是。

對方嫣然一笑,將桃枝遞給他,梁從誡低頭看他因為擡臂的動作而露出來的一截手腕。

皓腕凝霜雪。

纖細的手腕仿若一截玉,繃出驚心動魄的弧度,若是攥住,再稍稍用力,想必可以在這細膩的肌膚上留下一道烏青的痕跡吧。

一個有意勾引,一個甘心入局。

鋪天蓋地的火燒得兩人神志不清,白間本不是膽子大的人,偏偏碰上了離經叛道的梁從誡。終究是做了一樁荒唐事。

梁從誡醒時,床榻上已經沒了另外一人的身影。

他扶額,腦袋靠在冰涼的床架上,瞇眼沈思,到現在才發現竟然連對方的名字都沒問。簡直是……色令智昏。

梁從誡沒有相中白家的女兒,叫皇家,白家,梁家都大失所望。

皇帝陛下不知道怎麽生出了給人做媒的心思,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給梁從誡找一門好親事,又看了另外一家的閨女,這一回太子再去勸,梁從誡便說已經心有所屬。

太子嘖嘖稱奇,說,你這老樹開花,還不速速招來,竟然把我和我父皇耍的團團轉,簡直該死。

梁從誡便說了之前一事,隱去了一樁荒唐事。

太子聽完,摩拳擦掌的要幫兄弟找那人是誰。

可不巧,白間回到白府便發了燒,白夫人一看出去一趟,竟然失了身子,簡直是敗壞門庭,立馬告訴白老爺,白老爺是個脾氣好的,可也是個迂腐的讀書人,哪裏能接受這種事情,頓時也是怒不可遏,全權交由夫人處理,冷眼旁觀,只叫人給留一條命。

可憐的白間,本來就在病中,迷迷糊糊被自己爹給連夜回了它娘的老家安平縣。

白府有意遮醜,對外只說庶出的哥兒因病去世,這哥兒向來沒什麽存在感,白家走了個哥兒,竟然是半點水花都沒濺起來。

也因為種種原因,梁從誡和太子殿下在京城裏翻出個花來,都沒找到白間。

畢竟,一個死人又怎麽能和梁從誡發生點什麽誰都想不到那裏去的。

一月,兩月,半年……

給梁從誡介紹親事的源源不斷,梁從誡半寸不讓,最後還鬧出一樁荒唐事。

白家小姐一直盼著能嫁給梁從誡,求而不得,也瘋了一把,竟然趁著梁從誡和友人在酒樓吃飯的時候,女扮男裝,闖了梁從誡的門。

雖然沒發生點什麽,但有人認出了她。

白家的人在朝裏混,是要點臉面的,自家女兒做了這種恬不知恥的事情,丟臉是丟臉,但老白兒子有兩個,寶貝女兒只有一個,白若玉名聲壞了,梁從誡要是不要她,那她這輩子就毀了。

於是,白家老爺忍氣吞聲,請梁從誡娶了自家女兒,若是不願意做正房,做個妾也好。

這話簡直是啪啪打老白的臉,可他這臉也丟得差不多,基本上是祈求梁從誡給個臺階下,保全最後一點臉面罷了。

可偏偏,梁從誡不配合。

老白怒了,心道你梁從誡是個什麽東西,我是當朝國舅爺,我正房嫡出的女兒給你做妾你都不願意,臨汾梁家又如何,老夫整死你。

臨汾梁家也怒了,這麽好的親事你還不低頭,你到底想幹什麽

梁從誡什麽都不幹,梁從誡只等給他送桃花那人。

那一陣梁從誡過得尤為淒慘,堂堂的翰林院編修險些被鬥出京城。

還好有兄弟。

太子殿下看不下去了,梁從誡是他要培養成左膀右臂的,因為這些事情被你們鬥出去了,那自己這麽多年心血不是白費了

最後,皇帝給白若玉指婚,許配給河東的一個小姓,雖然是下嫁,但天家賜婚,也不算太丟臉。

白若玉出嫁前,死乞白賴的求著見了梁從誡一面,恨恨告訴他,你想找的那人,我知道在哪,但是我死都不會告訴你。

白若玉其實一開始不知道他找的是白間,只是後來他們找遍京城都沒找到人,白間出去一趟回來又這個樣子,慢慢想也就想通了。

畢竟是狀元,梁從誡的腦子自然比一般人好使,白若玉不說,他自己查。先從白若玉從小到大接觸的圈子開始一點點排除,最後查到的就是一個死人——白氏鮮有人知的庶出哥兒白間。

得到的是白間的死訊。

按理說正常人到這裏,也該放棄了。

但梁從誡不。

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,白家把人給送出去,沒想到有人會查,也沒給立個衣冠冢,看到梁從誡繼續查,匆匆挖了個新墳,梁從誡一眼看出有貓膩,也不做聲,不露聲色繼續查。

又半年後,終於查到了白間的消息。

梁從誡帶著人出了京城,直奔安平縣,他到時,白間已經病得快死了。

他被人送到安平縣的時候就有了身孕,一個懷著孩子的,孤獨無依的哥兒,若不是白間被趕出來之前帶走了這麽多年攢下來的一點銀子,怕是就要一屍兩命了。

他先找了娘以前的家人,百般不情願下還是給提供了住的地方。白間平日裏做點繡活,點心賣錢,日子久了,娘家的人見他自己也能掙點錢,不願意養他,便把他趕了出去。

白間居無定所,勉勉強強熬到生產,連請穩婆的錢都沒有,還是住的地方的一個婆婆見他可憐,給他燒了熱水接生。

婆婆雖然心善,也不可能給他養孩子,幫襯著一個月,已經是極限。家裏人也不願意她再繼續了。

白間謝過婆婆,躺在漏風的床上,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,是個粉雕玉砌的哥兒。他把腦袋埋在孩子的懷裏,漿洗得發白的布磨得他臉頰生疼。

他連買繈褓的錢都沒有,給孩子包是他的最好的一件裏衫——雖是最好,卻也是縫縫補補不成樣子了。

想了一整個白天,白間支起病體,咬著牙,抱著孩子出了門。

聽說,城裏有個育嬰堂,若是有養不起幼兒的,把孩子送到那裏去,總歸能活下去。

白間當時已經是形銷骨立,又發著高燒,夜晚看不清楚路,到一朱門大戶,實在是沒了力氣,親親孩子的臉頰,將身上的外套套在孩子的身上,把孩子放在臺階上,自己走到一邊,想看看會不會有人來抱孩子,誰曉得,他剛走到一旁小巷子,便眼前一黑,再也支持不住,倒了下去。

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,梁從誡帶著人到處找,最後在縣衙把人給接出來時,梁從誡險些沒忍住,紅了眼眶。

懷裏的人,渾身冰冷,抱起來輕飄飄的,仿佛只剩下一把骨頭。

梁從誡平生第一次嚇到手腳顫抖,咬著自己的舌尖叫自己冷靜下來,請了大夫穩定了情況後便一路趕往京城。

白間氣血兩虧,一直以來又營養跟不上,這一倒下,昏迷了整整半年多。

等到第二年春暖花開,他才醒過來。

醒過來想到的就是孩子,抓著梁從誡的手跟他說了事情原委。

白間昏迷後,被打更人發現報了官,若不是梁從誡剛好到了,他可能真的就沒了。

梁從誡請大夫給他看過,直到是剛生產的,可白間一直昏迷不醒,他也查不出太多信息,在白間倒下的地方附近也查探過了,沒有孩子的蹤跡,只有一戶姓周的人家,生了一名男嬰,那周家的郎君懷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,梁從誡也不能想到這上面去。

只能說造化弄人,周家的夫郎因為小產失去了孩子,又接受不了現實,周家老爺沒對外說過這個事情,周家得子,大家都以為是周善泉的親兒子。

而白間蘇醒後,因為自己一念之差把兒子送出去,最後還找不到蹤跡,心裏頭愧疚不已,前頭幾年一直在找,找了很多年,沒找到個結果。孩子是白間一生的痛,每每失望過後,白間憂思難收,總是會大病一場。

病了幾次後,梁從誡不允許他找了。再找下去,他怕孩子沒找到,白間先走了。

為此,白間和梁從誡鬧了很多次,鬧得也很厲害。但梁從誡什麽都答應他,在這件事情上寸步不讓,不準他找,自己也不找,當做沒這個孩子。

梁從誡曉得他心裏的痛,一直想要再給白間一個孩子,但白間生孩子時身體損耗得太厲害,總不能如願。最後兩人也死了心,恩恩怨怨不必再提,梁從誡小心翼翼呵護著他,不叫他受傷。

一晃,倏忽二十年。

那一日,白間去酒樓會友,一年輕男人從樓梯上滾下來。

對方撞得頭昏眼花,連身上的傷處都顧不得,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擺。

他聽到對方抖著嗓子問: “二十幾年前,有一個哥兒,被遺棄在安平縣,你是否曉得”

白間心如鼓擂,霎那間,淚如雨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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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哈哈哈大肥章來也!!!!

沒想到吧,爹爹的故事是美強慘帶球跑

話說,收到編站短了家人們,是我碼完這章才看到的,標題非常契合我的心境,啊,我開心瘋了!!!!!!!!!!!!!!!!!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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